高考前夕,我悄悄地把校草给青梅竹马的情书给顺走了,结果他们俩没能成一对。她对我怀恨在心,一辈子都忘不了。甚至当我向她坦白我的心意时,她指责我嫉妒心强、心机深沉,说她绝不会对我动心。后来,我们因为一场车祸双双离世。临终前,她对我说,如果有机会重来,希望我不要破坏她和校草的姻缘。她的愿望实现了。这次,我没有拿走那封情书。结果,为了能和校草上同一所大学,她竟然放弃了理综的选择题。
高考成绩一公布,廖雪和许凌风的关系也公开了。
在毕业派对上,她为了爱情放弃理综选择题的事成了大家热议的焦点,被赞为“纯爱战神”。那一幕成了许多人津津乐道的话题。
我坐在派对的一隅,手握着酒杯,目光不自觉地被那对情侣吸引,轻轻喝了口果汁,默默看着他们被人群围绕。
旁边的邓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嘴里说着:“她真是疯了吗?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关系,竟然放弃了自己的未来?”
“就为了许凌风?”
是的,这一次,廖雪选择了许凌风,而不是她的未来。
曾经,在高考前,我偷偷拿走了她的情书,帮她做了一个决定——选择前途,而非爱情。结果,这个决定成了她心中的痛,甚至把我视作一生的敌人。
那时,当她发现我暗恋她后,厌恶地对我说:“江樾,我不喜欢那些心机重、嫉妒心强的人,你的喜欢让我不舒服。”
事实上,我并没有藏情书。高考结束那天晚上,我如约把情书还给了她。但当她拿着那封情书去找许凌风时,却被冷冷拒绝了:“廖雪,我们成绩差距太大,怎么可能上同一所学校?你能接受异地四年吗?”
“我想要的是一个能时刻陪在我身边的女朋友,你能做到吗?”
廖雪回来的时候,脸色苍白,一眼扫过我,接着她的父母便找上了我,要求我劝说她不要改志愿。
这一切我并不惊讶。
可当我找到廖雪时,她的眼神充满讽刺:“江樾,没想到你还敢再来破坏一次。”
在风中,站在楼梯口,阳光明媚,却依旧让人感到一阵寒意。我低头看着她,沉默片刻,只轻轻说:“廖雪,你已经走了十二年。”
最终,廖雪没有更改志愿,父母的反对起了作用。她也没能和许凌风走到一起。
从那时起,我成了她无法原谅的人,成了她每次想起都会发火的对象。
直到她生命的尽头,她依旧责怪我。在那场血腥的车祸中,她嘶哑地求我:“如果能重来,江樾,求你不要再自以为是地改变我们的命运。”
重生之后,我按照她的愿望行事。
这一次,我没有拿走她的情书。
廖雪看到了那封情书,也明白了许凌风其实也喜欢她,但因为成绩差距,他一直未作回应。
于是,她做出了她自己的决定——放弃理综选择题。分数比上次少了100多分,但最终她和许凌风的差距拉近了,两人走到了一起。
酒过三巡,忽然有人提起我,语气带着些许感慨:“当初以为和廖雪在一起的会是江樾,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,成绩差不多。”
然而廖雪亲自否认了,冷冷地说:“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。”
我微微一笑,心中默念着——只是朋友。
确实,廖雪说得对,从小到大,我们一直是朋友。我们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,除了父母,廖雪是我接触时间最长的人。
我见过她为解数学题熬夜的模样,她也见过我高烧四十度还坚持考试的狼狈。我们彼此最了解,知道那些看似轻松的成绩背后,背负着怎样的压力和汗水。
当我们以全市第一和第二的成绩进入高中时,廖雪指着宣传栏上的高考光荣榜问我:“三年后,这里会是我们的照片,江樾,你有信心吗?”
她背后是盛夏傍晚的火烧云,灿烂而美丽,耳边是蝉鸣,活力四射。我侧头看着她,笑着说:“廖雪,我们说定了。”
那时,我们的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,对理想的追求和对胜利的信心。
然而,不久后,廖雪的眼里多了一个人——许凌风。
许凌风以他的帅气迅速吸引了许多女生的目光。他穿着白色西装站在文化节的舞台上,如月亮般耀眼,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。那一晚,他成了许多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。
廖雪也不例外。
我第一次意识到事情的变化,是她送物理试卷回来时,微微红了耳朵,静静坐在座位上。四节晚自习过去,她的试卷上只做了一道题,而草稿纸上却写了三个不协调的字——许凌风。
后来我得知,她在送试卷时被隔壁班的许凌风“戏弄”了。他和朋友打闹时不小心撞到她,然后抱住了她。
廖雪愣了一下,然后冷着脸说:“小心点。”
许凌风笑着:“不好意思,学霸。对了,你真漂亮!”
周围的笑声响起,廖雪的心开始乱了。
她是个理性、冷静的人,而许凌风则是感性、热情的,像是泡腾片融入了温水中。而她,显然被这颗帅气的泡腾片吸引了。
我并不惊讶她对许凌风动心。毕竟,如许多小说和偶像剧中所说,性格互补的男女总会被彼此吸引——富家女与穷小子、学霸与学渣。
我原以为,即便廖雪心动,她也应该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。
然而,廖雪还是叛逆了一次,为了许凌风。
我并不清楚他们如何关系日益亲密。但我发现她每天午休都会消失半小时,原来是去帮许凌风解题;周末上午她忽然有事,其实是去参加许凌风组织的活动。
我意识到,廖雪对他动心了。
但我依然埋头读书,直到高二那年,学校选拔参加国家物理竞赛的学生,廖雪没有出现。
因为许凌风发烧晕倒,她将他送到医院,陪了他一整个下午。此时,我才真正明白她对他心动的深度。
我跑到医院找到她,所有的情绪都凝成一句疑问:“廖雪?”
她静静靠在医院走廊,平静地说:“我这么多年都规规矩矩,总得叛逆一次吧。”
于是,她放弃了长久以来的努力,忘记了那些带病熬夜做题的夜晚。
看着她,我感到陌生,甚至有些想哭。但我没有说什么,因为我知道,这种改变并不是什么好兆头。
当她面临第二个选择时,我提前帮她做了决定。我拿走了许凌风在高考前夜给她的情书。
那时,我以为她会向许凌风表白,最终走到一起,我也为他们准备好了祝福。
但没想到,在大会后,我撞见了许凌风放情书的全过程。他和朋友聊起,起初是因为一个赌注,但后来,他真的喜欢上了她。
然而,尽管廖雪心动,她依旧放弃了自己的未来。我没想到,我曾为了避免这个小小的可能性做了错事。
有一次我试着平静地和她沟通:
“廖雪,就算你当初提前看到了又能怎样?难道真的要为了和他在一起就——”
她轻蔑一笑,非常坚定地打断我:
“江樾,我会。”
我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,最后轻轻地笑了,第一次意识到,我确实做错了。
错得离谱。
聚会快结束了,许凌风拉着廖雪的手来到我跟前,眼睛里带着笑意,举着杯子对我说:
“江樾,你和廖雪一起走过了十八年,关系肯定不一般,对吧?所以,你会祝福我们吧?”
我瞅了瞅他旁边的那个穿着白T恤、眉清目秀的女孩,微笑着礼貌地纠正他:
“我并没有陪廖雪十八年,我们只是碰巧在同一条路上走了十八年,以后,就各走各的了。”
“今天祝福你们的人已经很多了,不差我一个,我祝你们……”
“前程似锦。”
我是真心的,毕竟大家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,苦读多年,不就是为了有个好前程吗?
前世里,廖雪进了顶尖大学,成了物理系最有威望教授的爱徒,结识了很多有威望的师长,交了无数志同道合的朋友。
她在国内最好的资源支持下,在物理研究上一路高歌猛进,学术期刊上“廖雪”这个名字频频出现,研究会议上也有她的身影。
前途光明。
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曾经的白月光许凌风,那是她一生的执念。
偶尔的同学聚会上,听到的都是他和谁好上了,又和谁分手了,或者是哪个富婆砸钱向他表白。
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在春节,他要结婚了。
那天晚上,廖雪和朋友喝得烂醉,回来后敲响了我家的门。
正好我父母都不在,我一开门,她就冲进来,带着怒气嘲讽我:
“江樾,你现在一定很高兴吧?”
“他要结婚了,你满意了吧?”
我静静地站在沙发旁,听她发泄完,然后给她倒了杯温水:
“喝点水吧。”
她没接。
其实这么多年,我也累了,看着她情绪激动后渐渐睡去,我随便给她盖了条毯子。
回到卧室后,我收到了邓翰通过他复杂的朋友圈传来的八卦:
“听说许凌风的结婚对象是个暴发户,在朋友生日会上对他一见钟情,许凌风被追的时候还有个女朋友,一开始没答应,后来暴发户开始砸钱,砸到他愿意分手为止。”
我低头默默地看着,突然很想知道,如果当初廖雪真的为了许凌风放弃了前途,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。
我本以为永远不会知道另一种选择的结果,没想到会回到过去,一切重新开始。
廖雪终于得偿所愿。
看着他们手牵手回到人群中央,被大家起哄着接吻,我喝完了杯中的果汁,然后转身离开。
我曾经无数次设想过的选择,廖雪的幻想总是,即使她和许凌风进了同一所学校,也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达到同样的高度。
事实上,没人知道最终的答案,但是……
廖雪,我拭目以待。
如果生活能按下重启键,除了廖雪的决定,其他一切都会照旧。
我还是以和上辈子一样的分数,被我梦寐以求的数学系录取。
在去大学报到前的那个假期,我和廖雪没有再见过面。
因为她和许凌风一起去毕业旅行了。
我找了一份辅导初中生的兼职,偶尔在路上遇到廖雪的父母,他们对我打招呼时,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,黑发中夹杂着几根银丝。
我想,他们可能永远不会明白,为什么总是名列前茅、勤奋又有才华的廖雪,会在高考时突然失手。
他们甚至担心她太伤心,会想尽办法安慰她,在她面前强颜欢笑,让她去旅行放松心情。
一时间,我竟然不确定,是让他们知道真相还是永远不知道真相,哪个对他们来说更轻松。
但看着他们,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酸楚,毕竟他们除了我的父母之外,是和我接触最多的长辈,也是看着我长大的。
很长一段时间,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,我中午都是在廖雪家吃饭,她的妈妈总是做我最喜欢吃的糖醋小排骨,了解我的所有口味。
还会因为我比廖雪晚出生几天,特别叮嘱她在学校要多多照顾我,不能让我被其他同学欺负。
那时候廖雪手里拿着西瓜,一脸认真地回答:
「放心吧,我不会让他被欺负的。」
我性格温和,成绩也不错,和同学们相处得很融洽,但廖雪因为冷淡的性格与同龄活泼外向的女生不同,常常被忽视。
但她并不在意,因为她总是和我在一起。
原本以为我们会一直并肩前行,没想到她会在半路转身。
再次见到廖雪,是在去学校的高铁站,上辈子我们是在同一个城市,现在,我向北,她和许凌风向南。
在熙熙攘攘的候车室,她和许凌风坐在一起,我经过他们身边时,看到她在陪许凌风看视频号上情感博主分析女友爱男友的十个标准,偶尔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评论。
可能是因为在外面玩了两个月,她原本白皙的肤色变得黝黑,也瘦了很多,手臂上多了个「许凌风」缩写的纹身,穿着和他一样的情侣装。
这样的她,渐渐与我记忆中的廖雪背道而驰。
后来她注意到了我的目光,抬头看向我,隔着一排座椅,我大方地与她对视,淡淡一笑算是打招呼。
她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把有纹身的手臂往后挪了挪,在许凌风转头问她话时迅速收回视线,对他说了句话,根据口型可以猜到是:
「没看什么。」
就在这时,我的车次到了,排队检票直到进站,背后都跟着一道强烈的目光。
我知道那是谁,但我没有回头。
后来上车找到座位,我收到了廖雪发来的消息,看了一眼停留在数月前的对话,我有一刹那的恍惚。
这样的频率可能会成为以后的常态,直到在某个平常的日子里说的话,成为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对话。
思绪回到现实,我看了一眼她新发的消息,很短的一句话:
「江樾,我也祝你,前程似锦。」
我当然会前程似锦。
我会踏上一个新的舞台,见识更广阔的世界。
身边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人才,进入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圈子。
在这里,勤奋又有才华的人数不胜数,谦逊又有实力的身影随处可见。
甚至跳出一所学校的目光局限后,我会发现许凌风其实也没有那么帅得惊人。
那只是众多追梦人在掩盖自己光芒时给他加上的一层滤镜。
现在,脱去千篇一律的外衣,去往自己擅长的领域,每个人都是璀璨的明珠。
之后我开始忙于上专业课,和老师同学讨论课题,参加各种竞赛活动。
我还参加了支教,学了画画,然后给学校的每一只猫狗都画了肖像并取了名字。
每次假期回家,我总是巧合地和廖雪错过时间,春节又会回老家,所以整整四年,我们竟然一次也没有遇见过。
再次相遇,是在四年后的同学聚会上。
四年的时光,足以让许多事情翻天覆地。
那些曾经的青涩少年和少女,如今都已变得成熟稳重,他们聚在一起讨论着未来的计划,分享着参与的比赛经历,交流着收到的工作机会。
他们每个人都是名校出身,手里握着一堆奖项,虽然还没正式步入社会,但前途无量。
因为交通堵塞,我是最晚到的,一进门就被他们热情地拉到了人群中间,由于有着相似的经历,我很快就融入了讨论。
当我正和他们侃侃而谈过去四年的生活时,有人突然指着我假装生气地说:
“你们不知道吗,大二那年我们几个学校联合举办的辩论赛,我和江樾是对手,当时我们被他的严密逻辑压得喘不过气来,真是……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同学之间的情谊。”
我笑着回应她:“承让了。”
她还是不放过我,继续调侃:
“真看不出来,江樾,你以前总是那么安静温柔,辩论场上却那么冷静,步步紧逼,一点不让。”
“我很好奇,你和女朋友吵架时也会这样吗?”
这话引起了一阵笑声,接着有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转头看向廖雪,问她:
“哎?怎么没看到许凌风呢?”
“我们的纯爱战神,校草没和你一起来吗?”
直到这时,我才注意到一直坐在包厢角落沉默的廖雪,她也变了很多。
她眼中的谦逊和自信,如今似乎已经消失殆尽。
怎么说呢,虽然她依旧保持着安静内敛,但坐在这里,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就像是被遗忘的旁观者。
那些曾经羡慕地称她为“纯爱战神”的少年少女,如今已经成长为见识过更广阔世界的青年。
再次提起这个话题,似乎带了些微妙的变化,大家的言语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和看笑话的意味。
毕竟,她曾经是这群人中的佼佼者。
现在连参与讨论的话题都没有了。
邓翰拿着酒杯在我身后轻轻地叹了口气:
“果然,现实就是现实,和偶像剧不一样。”
偶像剧中四年后的一帧画面,可能是女主角逆袭后的辉煌成就。
但现实是,现在的廖雪,既没有变得更漂亮,也没有更成功,已经比不上在场的任何人。
毕竟,一个人的成功并不能完全归功于自己的努力。
平台、资源、人脉、天赋、机遇、环境,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因素。
所以,前世在物理界声名显赫的廖雪,如今几乎无人知晓。
我并不感到惊讶。
而被突然问到的廖雪,愣了几秒后看向我,微微动了动嘴唇,语气很平静:
“我们已经分手了。”
几天后,我的老友邓翰跑来跟我聊起了廖雪和许凌风之间的小道消息。
记得他们刚进校门不久,廖雪在许凌风的指导下,不仅学会了拍照、修图、挑球鞋,甚至还为了许凌风和别的女生吵架。
我还记得那会儿,廖雪的朋友圈里,除了偶尔转发一些物理新闻,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更新许凌风的照片或视频。
我当时心想,爱情真的能让人改变。
但是,当热恋期一过,两人的关系变得平淡,廖雪忙于学业,许凌风在各种活动中结识了新朋友,他们开始因为一些小分歧而争执。
许凌风抱怨廖雪忙于比赛没空陪他,总是让廖雪在准备比赛的时候陪他去打篮球。
廖雪也因为许凌风和其他女生的频繁接触而感到不快。
这些小矛盾越积越多,最终导致了两人的冷战。
邓翰越说越激动,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漠和愤怒:
“曾经的所谓真爱,究竟有多少是真的,又有多少是爱?”
“当新鲜感消失,矛盾只会越来越多,更何况他们遇到了更多优秀的人,而且他们的感情中确实有一方在牺牲,这种隐形的炸弹只需要一个导火索。”
所以,当许凌风被一个有钱又漂亮的女生追求时,他对廖雪的不满也越来越多,毕竟廖雪最大的优势就是“第一”这个名次,但在更大的世界中,成绩并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。
面对感情的逐渐淡化和许凌风的隐约嫌弃,廖雪终于忍不住提起了高考时为了他放弃理综选择题的事情。
但许凌风只是嘲讽地回应:
“为了我?廖雪,那是你自己的决定,不要因为不满意结果,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!”
这话一出,两人的关系算是彻底破裂了。
不久后,他们就分手了,许凌风很快就和那个有钱的女生在一起了。
至此,这段带有“校草”、“学霸”、“弃分”标签,充满传奇色彩的爱情故事也算是画上了句号。
我随意翻着杂志,懒洋洋地回应着邓翰的激情演说:
“哦,这样啊!”
他沉默了几秒,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:
“说真的,作为和她同窗六年的朋友,我对她真的很失望,也很遗憾。”
“哪怕她当初认真考试,等分数出来后再做选择呢?就这么不留后路吗?”
“我很想知道,她现在回想起当初的选择,会不会后悔,那段她愿意为之放弃分数的爱情,原来只值四年。”
我笑了笑,平静地说道:
“这是她自己的选择,无论后不后悔,都没有人能替她承担后果了。”
唉,回想起来,她天天对我冷眼相待,我确实有点儿后悔了。
那会儿咱们因为学习工作,都住在一个城市,又都在学术界混,难免会有些交集,或深或浅的。
回到家,因为爸妈的关系,咱们还得装出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,保持点面子。
但每次碰面,她几乎都是冷言冷语的。
我琢磨着,她对我的恨意,大概是在我暗恋她的事情暴露后,达到了顶点。
我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,因为和廖雪相处的时间最长,所以日记里关于她的事也最多。
里面记着我们一起爬山,她扶着我这个扭了脚的回家,我早上睡过头迟到,她会陪我一起站罚,我忘带书,她就把书借给我。
我们周末一起去图书馆,一起代表学校参加比赛,会互相安慰考试没考好的时候,也会因为一道题的解法争得面红耳赤。
我和廖雪之间的点点滴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没什么大起大落,所以我一开始也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她了。
直到那天她指着宣传栏的照片问我有没有信心,我这才后知后觉,原来我日记里的每一个字,都在表达对她的喜欢。
我喜欢她为了梦想努力奋斗的样子,喜欢她面对困难时眼里的光芒,也喜欢她在我每次想要放弃时,那坚定的目光问我:
“所以,江樾,你就这样放弃了吗?”
于是那天晚上,我第一次在日记里写下:
“喜欢廖雪,我真的喜欢廖雪。”
但后来许凌风出现了,他和廖雪越走越近,我和他接触不多,唯一的联系就是廖雪,所以在日记里我只提过一次,就一句话:
“廖雪...她喜欢上许凌风了。”
之后因为情书的事,我和廖雪的关系越来越紧张,每次争吵都在消耗我对她的感情,就像这感情不知何时开始,结束也无迹可寻。
我本以为我暗恋她的事永远不会被人知道,没想到她来我家帮忙装新书架时,看到了我的日记。
直到今天,我还记得她举着日记,那嘲讽的眼神。
她冷冷地问我:
“喜欢我,是吗?”
我看着她手里的日记本,沉默了一下,然后坦白承认:
“对,喜欢过。”
可能是我太冷静了,刺激到她了,她突然把日记本扔向我,大声质问:
“所以你就拿走了那封情书?”
硬壳的封面划过我的脸颊,有点疼。
就在那一刻,我突然意识到,我已经不喜欢她了,面对她随意丢弃的,记录着我心动的日记,我一点儿也不难过。
我只是捡起地上的日记本,擦了擦,很认真地向她道歉:
“对不起,廖雪,我不该拿走那封情书,不该耽误你们,也不该...擅自喜欢你。”
她还是不满意,轻蔑地笑了一声,转身离开,留下那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。
“嫉妒成性,心机恶毒。”
说实话,虽然我曾经喜欢过她,但比起那点浅薄的喜欢,我更看重的是我们一起走过的友情。
我拿走情书,从来不是为了阻止她和许凌风在一起。
我只是希望她能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,得到她过去十二年努力应得的回报。
所以我把她面临的选择推迟了几天。
我也从来没嫉妒过许凌风,感情的事不能强求,我一直都知道,如果她和许凌风在一起,我会祝福他们。
然后继续走我自己的路。
我不是非廖雪不可。
现在,可以说是把上辈子走错的路给扳回正轨,踏上了原本应该走的道路。
尽管这次重生后我没去拿那封情书,但我也没有故意避开这辈子的廖雪,至少在高考之前,一切都和上辈子一模一样。
只是后来毕竟在不同的圈子里生活了四年,所以那次聚会上遇到她直到结束,我们也没说上一句话。
这种越来越疏远的关系对我没什么影响,所以我也没有主动去和她修复关系。
直到她妈妈生病住院。
我妈带着我一起去探望,放下带来的水果后,我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坐下,听了一会儿我妈和廖雪妈妈聊家常。
然后出去接了个电话,回来的时候在花坛边碰到了廖雪。
她穿着一件黑色外套,眉宇间满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烦恼,手指间夹着半支点燃的烟。
这样熟悉的神情让我一瞬间愣住了。
上辈子她在研究课题上遇到难题,或是在努力挽回许凌风却得不到回应时,就是这种神情。
那时候她虽然表面上风光,但背后还是付出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努力,学术之路终究是艰难又孤独的。
至于挽回许凌风,廖雪在取得一定成就后确实去找过他,也确实和他重新建立了联系。
只是那时候廖雪所有的人脉资源社交圈几乎都在大学所在的城市,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,所以和那些同样在追求许凌风的有钱又有闲的白富美相比,她的优势并不明显。
最终,在她示好半年后,许凌风还是拒绝了她,在她的人生里完美退场。
从此,她就像高挂的明月,再也得不到。
而我拿走情书阻止他们在一起的罪名,也伴随了我一生。
毕竟在她看来,如果当初和许凌风在同一所学校,一直在一起,结局肯定会不一样。
现在看着坐在这里她,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又露出这样的神情,视线相对的瞬间,她有些慌张地掐灭了手指间的烟。
然后站起来朝我走来,声音带着吸烟后的沙哑,有些干涩:
“上次见面没来得及打招呼,江樾,你变了很多,变得更帅更优秀了……”她顿了顿,似乎有些愧疚地向我道歉:
“当年不懂事,因为担心他会误会,害怕感情会受影响,所以把我们的关系定位为普通朋友,确实是我不够成熟。”
我静静地等她说完,然后心情平和地朝她笑了笑,大方回应:
“没关系,廖雪,我们本来就是普通朋友。”
不然还能是什么关系呢?
她的表情微微僵硬,然后黯然下去,随即又望向天边渐渐消失的夕阳,自嘲地笑了笑,怅然若失地说:
“其实后来我无数次想过,如果当初没有看到那封情书,现在会是什么样子。”
我顺着她的话继续说,语气有些轻淡:
“不会的,情书放在那里,你不可能看不到。”
她突然转头看我:
“那如果有人拿走了呢?”
我愣了一下,还没来得及说话,又听到她问:
“江樾,如果你提前看到了,你会拿走吗?”
我仔细地看着她的眉眼,试图发现些什么,但什么也没有,于是很平静地摇了摇头:
“不会,我不会拿走。”
我们在沉默中错开了视线,她突然笑了笑,似乎终于松了口气,似乎庆幸地说了好几遍:
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
然后她又说:
“分手后我总是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,梦见高考那年你提前拿走了情书,最后我没有和他在一起。”
“却恨了你一辈子。”
“最后,我们死在了一场因我而起的车祸中。”
“那种鲜血的温热太真实了,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。”
我“嗯”了一声,打算回病房,温和地对她说:
“都是假的,不用在意。”
我清楚得很,那一幕幕都是真的。
那场车祸,就发生在许凌风大喜的日子。
在我们被母校召回参加校友会之前,老班让我们拍个视频,主题是“一直在路上”,给学弟学妹们看看。
于是,我搭上了廖雪的车,选定了拍摄路线。
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剧本,我坐在副驾驶,一边调整设备,一边和廖雪讨论拍摄的角度,那是高考后我们难得的和平时光。
拍摄过程很顺利,回程时我静静地靠着车窗,不再言语,只是凝视着窗外的风景,然后廖雪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。
她本能地按下了车载的免提接听,紧接着,许凌风那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:
“廖雪,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,我忘了给你发请柬了,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,一会儿我把时间和地点发你手机上。”
电话挂断后,车内陷入了一片寂静,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提出自己打车回家,她却突然调转了车头。
我明白,她还是决定要去。
但遗憾的是,我们没能到达。
因为紧接着,我们被一辆货车撞上了。
那种五脏六腑仿佛错位的痛感,真的很痛,但痛到极致后,我竟然感到了一种解脱。
在失去意识前,我听到廖雪先是微弱地呼唤了几声“江樾”,然后是那句如果能重来,求我不要再破坏她和许凌风的缘分。
当我再次睁开眼时,我回到了高一刚开学不久的时候。
我不知道廖雪那句“那就好”和那些反复出现的梦境意味着什么。
但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。
我和廖雪的第二次相遇,是在她妈妈出院的那天。
我替我妈送去了煲好的汤。
然后陪她聊了一会儿,听她回忆过去。
她翻出了一些旧照片,拿起一张我和廖雪初中时竞赛获奖后的合影,感叹道:
“时间过得真快啊,想当初我和你妈妈待产时就住在同一个病房里,你比小雪晚出生三天,一转眼,二十多年就过去了。”
“小樾啊,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文静,小雪她爸当时可喜欢你了,抱着你,你不哭也不闹,安安静静地就知道笑。”
“后来你们长大了,天天黏在一起,我们几个大人还说你们长大后肯定会在一起。”
我礼貌地笑了笑,顺着她的话头说:
“阿姨,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,不能当真。”
她拍了拍我的手,叹了口气:
“是小雪没这个福气,现在和你的差距越来越大,倒是配不上你了。”
我轻轻笑了笑,本想告诉她这种想法不对:
“阿姨,没什么配不配的,重要的是两个人是不是走在同一条道上。”
她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,对我说:
“我听小雪说她在准备考研,学校就是你高考时的目标院校,正好也是你读大学的城市,到时候……”
我温和地打断了她:“阿姨,我要去国外留学了。”
“还有,我已经有女朋友了,还没来得及告诉我爸妈。”
正好廖雪从外面回来,进了厨房洗手,我们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,但她背对着我,静静地站在那里。
很久都没有动。
空气凝固了几秒,廖雪的妈妈可能是为了缓和气氛,问起了我的女朋友。
我微笑着说起了我们相识的过程。
她是个和我一起参加竞赛的女生,温柔而清醒,谦逊自律,本硕博连读,每年都拿国家奖学金,参加的各种比赛也都获奖,会书法,会下棋,还会打架子鼓。
然后我打开手机,找到了一张她在学术论坛上发表演讲的照片。
看完后我对她说:
“她是我非常喜欢的人,也是我的同路人。”
话题在这里结束了。
后来回去的路上,我突然想起站在洗手台前挽起袖子的廖雪,小臂上有着淡淡的伤痕。
那是洗去的纹身。
瞬间,仿佛时光交错。
曾经草稿纸上被划了无数道横线却依旧清晰的名字,是她和许凌风开始的信号。
如今手臂上淡淡的纹身,却成了他们结束的标志。
那场青春里突然爆发的荷尔蒙,也终于像潮水一样退去了。
我和廖雪的故事,差不多就画上句号了。曾经,我对她另辟蹊径后的命运充满了好奇。
我好奇,在如今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,她如何能攀登到前世的高峰。
我更好奇,那个倾注了无数心血培养她十几年的家庭,如何再次支持她追逐梦想。
我得承认,我确实希望看到她在这条路上跌跌撞撞,以此来证明我前世的选择是正确的。
但我也清楚,我确实做错了。
狄更斯在《德鲁德疑案》里说过:
「最好的礼貌就是不多管闲事。」
一旦插手,就得承担责任。
所以这次,我摆正了自己的位置,没有再擅自干预廖雪的任何决定。
前世她因为没有和许凌风在一起而遗憾,我不知道这一世她会不会因为放弃了那21道选择题而感到遗憾。
但命运的奇妙之处就在于,从来没有所谓的最佳选择,无论选择哪个,都会有遗憾。
重要的是要承担选择的后果。
而我现在对廖雪这一世的命运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,毕竟人生路漫漫。
无论她是否能逆风翻盘重回巅峰,或者就此止步,都与我无关了。
我不再回头,继续前行。
在国外留学的三年里,我和女朋友是异地恋。邓翰给我打电话时,开玩笑说:
「江樾,你这一走就是三年,不怕感情变淡吗?」
我一边忙着赶截止日期,一边平静地回答:
「虽然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,但我们都在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,我们的心灵只会越来越近。」
他暧昧地「啧」了一声,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,换了个话题:
「还记得许凌风吗?」
「他被一个暴发户看中后,疯狂砸钱追求,结婚时场面非常壮观,邀请了很多老同学,吸引了无数羡慕的目光,可惜……」
可惜不到两年,暴发户就开始喜新厌旧,认识了更年轻、更帅气、更有才华的男人,于是又开始砸钱追求。
被出轨的许凌风大闹了一场,最后得到的是暴发户要离婚的结果,他不同意,现在两人还在为离婚的事情纠缠不清。
我漫不经心地听着,突然发现许凌风的脸在我的脑海中已经变得模糊,除了记得他很帅之外,想不起其他深刻的事情。
即使他当初和廖雪相恋,在我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,我也从未把他当作竞争对手,毕竟我们一直都是两个世界的人。
可能是看到我听得有些无聊,邓翰不再提他,反而说:
「廖雪考研考了两次,都是以0.1分之差落榜,真是运气不好!」
终于赶完了截止日期,我松了一口气,不在意地回了一句:
「哦,那祝她好运。」
不久之后的一天,我突然收到了一条被撤回的消息。
是廖雪发的。
但我也没有问。
直到我回国,老朋友们为我举办了一个欢迎宴会,廖雪也来了,她问我有没有看到那条消息。
我摇了摇头说,大半夜的,我在睡觉。
她苦涩地笑了笑,解释说:
「做了一个零碎的梦,误以为是真的。」
「没打扰到你就好。」
我保持着友好的微笑,突然意识到自己撒了一个很蹩脚的谎。
她做梦的半夜,我那边是白天。
但已经不重要了,就像那条被撤回的「江樾,你喜欢过我吗」一样,答案已经不重要了。
重要的是,现在的我会在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,而我的爱人,就在道路的前方。
看着她深深看了我一眼后转身离开的背影,瘦削而孤独。
女朋友拿着小蛋糕走过来,轻声问我那是谁。
我收回视线,握住她的手,不在意地笑了笑:
「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。」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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